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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志 走不出乌托邦

提起张承志,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一位理想主义作家。”编书时,闫瑞月与张承志多次接触,发现他并非传说中的“脾气大、难以接近”,他会开玩笑,日常生活中也很温和。

闫瑞月深以为憾的是,新版《心灵史》未能如期出版——2009年,《心灵史》出版近20年后,张承志开始修订这部他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

改定版《心灵史》增删内容超过1/3,张承志用了3年时间,对书中历史、神学及引发误解的大小问题,都作了不少补足和修正。比如“第五门”,标题由“牺牲之美”改为“乱世与牺牲”,对清朝同治年间的战乱与仇杀进行了更多人道主义反思,“无理性的大潮,淹没吞噬,一片片地区,无论情愿与否,都被裹挟卷入。到了后来,已经很难辨别——其中哪些是自卫、哪些是野蛮、哪些是殉难、哪些是罪过了。”

一种批评声音认为,书中张承志“对于牺牲特别迷恋”,对暴力缺乏足够反思。对此,他在改定版中也作了回应,“残杀,永远都是触犯宗教禁条的。”他在评述清朝同治年间的仇杀行为时写道,“不仅穆斯林,包括汉族民众在内,所有的他们,都是真正的替罪羔羊——为蓄积的专制暴政、为顽固的歧视相仇、为残忍的民族劣性,他们被推上血污的祭坛,当了中华的献牲。”

我发现自己无法真正融入《心灵史》,我对“牺牲”还是排斥的,尤其听到90年代初的“沙陈事件”。顾家沟回族村民讲述的版本各异,但一个基本的事实是:西吉回民内部两派发生械斗且死了人,这在我心中埋下阴影,也影响了哲合忍耶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我们的同胞为何要自相残杀,历史已充满了太多血腥与仇恨。

2004年,当我在《心灵史》中记录的西海固沙沟支教一个月,走村串户访谈,并从回族村民手中获赠《心灵史》时,曾写下如此笔记。

5年后,张承志在改定版《心灵史》前言中写下:“《心灵史》初版受到的绝赞与诅咒,使我暗暗冷静了。在二十多年的岁月里,我与远近的同志一起,搜寻可能,不辞点滴,一面开展寺里的学术,一面呼吁杜绝教争。我们掀起了‘和平’的宣传,公开对教争与暴力宣布反对。”

但也有读者认为,80年代过后,主流社会失去了对张承志的宽容,“司马迁写《刺客列传》,暴力不暴力,非常暴力;张承志只是写了《心灵史》而已。”

马寅桦是出生在宁夏的回民,他读过张承志“几乎每一个字”,收藏了张承志的每一版新书;他在兰州经营的凤栖梧书店里,长年不间断地卖着张承志各个时期、各种版本的书籍。很多喜欢张承志文字的人,还会与他在微博上热切交流,其中远在广东的一位医生是个张承志迷,看过他所有的作品,“觉得张承志应该得诺贝尔奖。”

谈起《心灵史》,马寅桦说更喜欢老版《心灵史》的文字激情,在新版《心灵史》中,张承志变得理智、冷静。

 

 

西海固,看露天电影的回民

 

 

 

母族代言人

 

时间回到80年代,在西海固山区沙沟遇到哲合忍耶回民时,张承志如同“一条将要干涸的河突然跌入了大海”。

在西海固,他遇到了回民马志文。花城出版社《心灵史》责编钟洁玲曾撰文回忆,1987年,张承志第一部长篇小说《金牧场》问世时,美国驻华大使鲍柏尔的夫人、文化部长王蒙及张承志在西海固结识的农民兄弟马志文都参加了隆重的首发仪式。当时马志文用张承志寄给他的路费,买了一张火车票,到北京站后却舍不得花钱乘公车,他选择步行,鞋子磨脚,便剪去鞋头,露着脚趾,就这样参加了首发式。